2023年初，民進中央所屬的開明出版社推出了一套現當代教育家教育文選的系列叢書——“開明教育書系”。

這套書系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民進中央主席蔡達峰主編，全國政協副主席、民進中央常務副主席朱永新帶領民進中央研究室的同志潛精研思，組織專家歷時數年編選而成。入選書系第一輯的十位教育家是葉圣陶、俞子夷、周建人、吳貽芳、車向忱、楊東莼、董純才、傅任敢、陳一百、顧黃初，他們都是在中國現代教育史上卓有成就、堪稱“大先生”的典范人物。

“開明教育書系”的編排別具一格，設計精致、講究，每一位教育家的教育文選都有一位當代學者撰寫的人物小傳和一篇研究性的長篇專論；所編選的文章涉及教育領域的方方面面，各具特色；每本書的最后還附上每一位教育家的著述年表，有的幾百條，有的一兩千條。資料翔實，學風嚴謹，功底扎實，文字曉暢，是這套書系的一個鮮明特色。

盡管十位教育家還有其他不同身份，如文學家、翻譯家、政治家、歷史學家、語言學家、科學家、出版家、社會活動家等，盡管在不同歷史階段，這些教育界精英所論述的內容各不相同，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在飽經憂患的歷史變革中，充滿了對國家、民族的責任感與摯愛，對年輕一代表現出極大的耐心和期許。因此他們對教育有著深入而持久的思考與實踐：在教育大家葉圣陶看來，“教育是農業不是工業”，“只有做學生的學生，才能做學生的先生”，學生應該“為自身受用而修習，不該為對付考試而修習”，“在各項教育里，家庭教育是最初最基本的一項”……這些教育理念至今仍然具有時代性和適用性。對于教師的要求，葉圣陶在《教師必須以身作則》中指出：“教師講了一大堆有道理的話，可是他的實際生活并不是那樣，他的話就不會對學生起多大作用；或者講了什么是不好的，可是他的實際生活里就有那種不好的成分，那就會給學生很壞的影響。”這些看似平實、樸素的分析蘊含著身教勝于言教的深意。還有葉圣陶關于語文教學和家庭教育的精彩論述，均收錄于《葉圣陶教育文選》的上下冊中。

作為推廣、改造和設計基礎教育教學法的先驅者，俞子夷通過親身的教育實驗，開創“復式教學法”，在小學教學尤其是算數學科的教學法上造詣尤深。他在《教學法的科學觀和藝術觀》中提出：“現在算學教科書里的問題，是從什么地方來？一大半是好多年前外國書里譯出來的，有一部分是編書人坐了空想出來的，還有一部分也許是在上課的教員們從實際教授的經驗上得來的。……然而我們實際處世的問題卻不然，是先有了實際境遇里的問題，然后用方法來解答的。所以我們要算學合宜，非先用科學的方法，調查社會上實際境遇里的問題不可?！边@種本著解決生活中的實際問題來啟發學生學習的教育理念是真正具有科學精神的思想。

出身于生物學家、有著“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先驅者”之譽的周建人，在科學教育和女性教育方面頗有見地。從該書系的《周建人教育文選》中可以看到，早在20世紀20年代，他就撰寫了大量秉持新觀念的文章發表在《教育雜志》和《婦女雜志》上。有關于科學方面的，如《科學信仰與迷信》《科學的由來和它在中國不發達的原因》《生物學和我們》等；有關于性教育方面的，如《戀愛的價值與意義》《性教育與家庭關系的重要》《性教育的理論與實際》等；有關于家庭教育方面的，如《離婚問題釋疑》《家庭制度的變遷》《今日的家庭》《家庭主義的子嗣觀念》等。這些論說可謂開風氣之先，社會影響極大。

中國教育史上杰出的女性教育家吳貽芳，是中國第一屆女大學生，第二位大學女校長。她的《抗戰中的中國女性》《現代中國的女性領袖》等文章，體現了中國女性對國家和社會發揮的重要作用。愛國教育家車向忱，是抗日救亡運動的先驅者，他在平民教育、國難教育、師資教育、學前教育、學生教育上多有論述，尤其是對國難教育的關注，展現了一個社會活動家的政治眼光和敏銳的洞察力。教育家、歷史學家楊東莼，自1921年就在北京大學從事組織馬克思主義學習和研究的活動，他主張“只有正確的政治認識和政治領導，才能保證集體教育的成功”，強調了政治教育對集體教育的決定性效果。作為教育家、翻譯家的董純才，還是我國科普領域的一位開拓者、科普作家，他的《談科學大眾化》《切實加強中小學的科學教育》《如何開展課外科技活動》《創作有中國特色的科普作品》，身體力行地教育激發少年兒童對科學的興趣。出身于清華大學的教育家、翻譯家傅任敢，早年曾翻譯和研究歐洲的教學設置和教育人物，發表《雍正年間意大利的中國學院》《夸美紐斯對幾個重要教育問題的主張》等文；后期對傳統教育、師范教育著力很深，他的《〈論語〉教育章句析解——孔子教育思想初探》《古代胎教》《談談高師教育》等論述，呈現了他博采中西、傳承古今的教育思想。教育理論家、實踐家陳一百，青年時期留學美國，主攻教育心理統計與測量方向，他的《從歷史發展趨勢看學業成績考評方法的現代化》《考試次數對于學習之影響》《從心理學的觀點批評減少假期縮短學年案》等專業論述，書寫了他在教育管理研究、教育心理研究領域的不懈探索和實踐成果。語文教育家顧黃初，更是多年深耕我國語文的教育教學研究，他對語文課程改革、語文教材編制、語文教學實踐、語文教育史研究都有系統論述；尤其令人稱道的是他對語文教育家的研究，諸如《試論葉圣陶的語文教育觀》《蔡元培對語文教育革新的歷史貢獻》《劉半農的語文教學革新嘗試》……可謂開現代語文教育家研究之先河，源頭活水，讀來耳目一新。

百余年來，圍繞著中國的現代化教育，一代又一代的教育家們為謀求國家獨立和民族復興，殫精竭慮，躬身杏壇，立德立言，猶如燭光一般照亮后輩學子和國人的心田，留下了意涵雋永的傳世文章。承前啟后，澤被新人。開明出版社功莫大焉。

（作者系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

《中國教育報》2023年12月13日第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