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與教育之間存在多維復雜關系，除了人口數量和結構影響教育資源配置外，還應認識到，教育對人口數量、質量和結構都有顯著影響。少子化、老齡化是全世界面臨的共同難題。一般來說，發達國家主要通過兩個手段來應對：一是通過教育手段提高生育意愿，著力解決人口數量問題，以改變人口變化趨勢；二是通過教育提高人口素質，開發人力資源潛力，著力解決人口質量問題，以適應人口變化趨勢。

　　通過教育提高生育意愿

　　研究表明，家庭的經濟和時間投入、社會思維模式、個人觀念等都對結婚率和生育意愿有影響。面對生育率下降的問題，一些發達國家加大了對家庭育兒的經濟支持和政策照顧，還有一些國家從長計議，試圖通過改變社會思維模式來提高生育意愿。

　　完善學前教育服務體系。發達國家通過加大學前教育財政投入、完善兒童照料養育方式，來減少家庭投入成本。例如，德國擴大公共教育經費投入，頒布法案，為3歲以下幼兒提供高質量日托服務。英國政府加大投入，為3—4歲幼兒提供每年570小時的免費早期教育或托育服務。日本對政府下轄的托育機構免去保育金費用，對小規模家庭托兒所加大補貼力度。法國提供多樣化的兒童保育模式，鼓勵開放私人托兒所。瑞典幼兒教育和保育公共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超過1%，政府通過幼兒園、家庭托兒所和日間照顧中心等方式完善托育服務。

　　開展中小學課后服務。發達國家積極開展各類課后照管服務，以平衡家長工作與育兒的時間沖突。德國面向中小學生提供課后和假期照管服務。韓國在小學階段提供各種類型的放學后和假期托管服務。芬蘭等北歐國家為兒童提供免費教科書和午餐，并以政府主導和家庭分擔的方式強化課后服務經費保障。

　　緩解教育領域競爭壓力。社會思維模式是人口問題背后的深層次原因。新加坡認為，比賽競爭的思維模式，雖然對經濟增長和繁榮有一定促進作用，卻造成巨大壓力，是引起低生育率的原因之一。新加坡嘗試通過多元教育體系、多種成功路徑減輕競爭壓力。韓國也力圖扭轉應試文化和學歷文化，加強學生能力本位的教育，減輕社會“內卷”。

　　加強婚育觀引導。日本通過中小學家庭課程，培養下一代積極的婚育觀和健康的家庭觀。美國將婚姻教育納入必修課程，多個州的初高中都開設了與婚姻教育相關的課程。新加坡試圖通過婚戀觀教育改變學生對婚姻、家庭、育兒等方面的觀念和態度。

　　通過教育提高人口素質

　　發達國家為減輕少子化、老齡化的不利影響，從教育的關鍵要素入手，提高教育質量，進而全面提高人口素質。

　　課程方面，一方面在國家課程框架中強調核心素養，另一方面注重課程的個性化。芬蘭、加拿大、英國、美國等都在國家課程框架中強調核心素養的培養。美國在中小學階段推行個性化學習和差異化教學，一些學校甚至根據學生的不同需求和能力，為他們制定個性化學習方案，以提高學習成效。英國也采用個性化英才培養模式，制定差異化學習目標和課程內容，促成學生的個性化發展。

　　教學方面，注重基于項目的學習和跨學科學習。芬蘭實行現象式教學，圍繞日常現象開展跨學科主題學習，引導學生運用多學科知識，通過合作探究的方式，解決真實問題。美國將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STEM）教育納入國家長期戰略規劃，促進學生在STEM領域的知識融合，培養具備STEM能力的科技人才。

　　教師方面，通過制定教師專業標準、加強教師培訓等方式促進教師專業發展。美國、英國、德國、澳大利亞等國家發布教師專業標準，明確教師應具備的教育教學能力。美國、英國、日本等國家針對中小學教師開展在職培訓，培訓模式多樣，培訓主體多元，培訓內容前沿，旨在提高教師專業水平。

　　還有一些國家著力提升教育數字化水平。例如，德國加大數字教育基礎設施投資。法國的多個城市實施了數字教育計劃，并積極推進“數字化校園”規劃和“法國數字大學”戰略。芬蘭極其重視智能技術在教育領域的運用，強化教師和學生的數字素養，以應對數字社會的挑戰。

　　通過教育開發人力資源潛力

　　人口下降，會對勞動力供給造成巨大影響。發達國家力圖打造全鏈條的教育環境，提供全方位支持，來開發現有人力資源的潛力，以應對勞動力不足的挑戰。

　　一是開展生涯教育，做好生涯發展規劃。韓國頒布《生涯教育法》，從小學就開始實施生涯規劃教育。芬蘭對中學生開展生涯指導，通過課堂授課、一對一咨詢、工作崗位實習等方式幫助中學生發現自己的興趣和特長，更好地實現自身潛力。

　　二是加強職業培訓，提高技能水平。法國頒布《繼續職業培訓法》，詳細規定了職業培訓的內容和方式。德國發布《專業人才戰略》，基于需求開展職業培訓。英國提供技能培訓和在職培訓，并提供個性化建議和指導。瑞典開發了職業培訓套餐，以促進成人技能提升。

　　三是建立終身教育體系，開展終身教育指導。日本和韓國出臺終身教育相關法案，并設立專門機構，推動終身教育發展。德國強調終身學習的全生命周期覆蓋，從早期兒童教育到成人階段，提供多渠道學習和培訓機會。芬蘭營造終身學習文化氛圍，建立靈活的終身教育體系，重視終身教育指導和培訓。

　　四是提升老年教育質量和水平，開發老年人口人力資源潛力。英國和澳大利亞采用“自助型”老年教育模式，鼓勵老年人自主選擇教育內容。日本老年教育包括社區型、廣域型、函授型、退休準備型等多種教育模式，強調政府主導、多元主體實施。新加坡開展“樂齡教育”，制定多項政策，設置多樣化課程，滿足不同老年人的需求。

　　五是拓展各種渠道，吸引國際優秀人才。韓國發布“留學韓國”項目，設立獎學金，引進海外優秀人才。英國調整移民政策，啟動“全球卓越人才尋求計劃”，吸引全球高精尖人才。德國通過頒布系列法案，完善技術移民路徑，吸引更多國外技術人員。

　　發達國家應對人口變化的舉措，帶來一些啟發。一是要做好人口預測和研究，以保證政策制定和實施的科學性和有效性。比如，韓國發布4期低生育老齡化社會基本規劃，每一期都在對前一期評估的基礎上進行改進。二是要以系統思維應對人口問題，不能就人口談人口，而是要厘清人口與教育的關系、人口與經濟社會發展的關系，系統性地應對人口變化問題。

　　（作者系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本文系該院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項目“小學科學教育的實踐路徑研究”［GYJ2024073］成果）

《中國教育報》2024年12月19日 第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