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的二十屆四中全會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五個五年規劃的建議》（簡稱《建議》），將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作為中國式現代化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將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作為加大保障和改善民生力度、扎實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重要實現路徑。本質上，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是為人民服務的教育方針的具象化和實踐化。黨的十六大實現教育方針由“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向“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服務，為人民服務”的發展，彰顯教育在現代化建設中的先導性、全局性作用。從黨的十八大報告到黨的十九大報告，再到黨的二十大報告，都明確提出“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無論“教育為人民服務”還是“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人民”始終是教育的出發點和落腳點，而“服務”和“滿意”分別指向教育的供給端和需求端。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以“人民滿意”為宗旨、導向和標準，引領和推動“教育為人民服務”的目標、內容和方式的發展和變革。因此，《建議》提出的“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不僅作為“為人民服務”教育方針的實踐落實，也使“人民滿意的教育”成為一種更具可及性和獲得感的服務目標、衡量標準和實踐進路。

以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促進學生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為價值路徑

《建議》提出，實施新時代立德樹人工程，促進思政課堂和社會課堂有效融合，加強體育、美育、勞動教育，完善教育評價體系。“十四五”時期，基礎教育在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上取得新突破，全員全過程全方位育人體系已經形成，德智體美勞全面培養體系持續推進，學校思想政治工作體系進一步完善。然而，一方面，一段時期以來盛行的教育功利化和優績主義，對教育的目標追求、價值取向和評價標準形成一定誤導，降低了人民群眾的教育獲得感和滿意度；另一方面，一些關于“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的相關研究，多指向“人民滿意”尤其是“滿意”的內涵、類型、標準以及具體指標，這固然必要且重要，但也容易形成重“滿意”輕“教育”的認知偏差。面向“十五五”，教育要始終圍繞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著眼于培養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建設者和接班人。

首先，教育既是國計又是民生，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要把教育作為國計和民生內在統一起來。這就要求我們必須將教育的人民屬性與政治屬性、戰略屬性統一起來，將教育支撐國家戰略和滿足民生需求統籌起來，緊緊圍繞“培養什么人、怎樣培養人、為誰培養人”這一教育根本問題，堅持立德樹人，加強和改進學校思想政治教育，為國家和民族的長遠發展造就德才兼備的高素質人才。這是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的根本價值取向和旨歸。其次，積極發揮教育評價指揮棒對落實五育并舉的正向導引作用，將教育的根本聚焦于育人，將育人的根本錨定于立德，引導全社會樹立科學的人才觀、成才觀、教育觀，努力擺脫“唯分數論”對教育價值的挾制和教育功利化的誤導，使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由“局限的滿意”“功利的滿意”向“全面的滿意”“根本的滿意”的價值躍遷，讓“人民滿意的教育”回歸教育本質。最后，構建德智體美勞全面培養體系，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鑄魂育人，著力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引導學生樹立矢志奉獻國家和人民的理想信念，堅持五育并舉，發展素質教育，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健康成長，著力培養擔當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

以厚植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教育基礎為目標路徑

帶領全體人民實現共同富裕，鼓勵共同奮斗創造美好生活，是中國共產黨人心中的“國之大者”。“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核心宗旨是為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奠定必要的教育基礎。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教育是人類傳承文明和知識、培養年輕一代、創造美好生活的根本途徑。”[1] 建設教育強國“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徑”[2]。實踐充分表明，教育幫扶對扶貧脫貧、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發揮了“智志雙扶”的關鍵性作用，“縮小人們由于家庭背景、社會關系、所在區域、社會階層等偶然因素差異產生的結果上的巨大差異，通過教育系統來調整社會的不平等”。[3] 面向“十五五”以及遠景目標，“讓人民群眾享受良好教育，既是共同富裕的重要內容，也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內在動力”。[4]

浙江省湖州市長興縣水口鄉中心幼兒園的孩子參與“奔跑向未來”迎國慶活動 譚云俸 攝

《建議》將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邁出堅實步伐作為“十五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總體性要求，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正是要以教育之力厚植人民幸福之本，為共同富裕提供人力資源保障和精神價值引領；以教育之強夯實國家富強之基，為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有力支撐。

不言而喻，改革開放以來教育優先發展及其在社會流動中發揮了突出作用，但也催生了一種以競爭和擇優為導向的教育發展邏輯，學校、學科、學生和教師都被置于一種以分數、績效和排名為評價方式和標準的競爭體系之中。這種競爭性的教育發展邏輯不僅與新時代高質量發展從“有沒有”轉向“好不好”的發展邏輯相背離，也與扎實推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發展目標相沖突，降低了人民群眾的教育獲得感和滿意度。為此，“十五五”時期進一步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應致力于消解當下仍然存在的競爭性教育發展邏輯，以促進公平為主線，以提高質量為核心，以增強教育的民生保障力為支撐，以共創共享優質均衡教育服務為載體，為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奠定教育基礎。

《建議》提出，推動基礎教育擴優提質，統籌義務教育優質均衡發展、學前教育優質普惠發展，擴大普通高中辦學資源，辦好特殊教育、專門教育；同時，推動高等教育提質擴容，擴大優質本科教育招生規模；提升職業學校辦學能力，建設特色鮮明高職院校。貫穿其中的核心關鍵字是“優質”“提”“擴”，以此全面推動各級各類教育高質量發展，助力人力資源水平穩步提升，不斷滿足和實現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就基礎教育而言，落實《建議》要求，首先應通過挖潛擴容擴大優質學校和幼兒園學位供給，將基礎薄弱學校納入集團化辦學、教聯體或托管幫扶體系，加快提高優質普通高中招生指標到校比例，推動實現縣中振興，為初中畢業生提供充足的普通高中就讀學位，不斷提升教育公共服務的普惠性、可及性、便捷性，讓教育改革發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其次，推動實現教育觀念更新和教育政績觀的轉變，突破“育優”“評優”和“拔優”的單一教育質量觀、發展模式和評價標準，充分發揮“先優”帶動“后優”進而實現“共優”的政策杠桿作用；推動實現從少數人和少數學校的“優”轉向各具特色優勢和評價標準多元的個性化之“優”，以此促進教育機會公平、過程公平和結果公平，形成區域、城鄉、校際、群體共建共享優質均衡教育的新發展格局。最后，增強學生成長通道的融通性、包容性和共享性，擴大學生自主選擇空間，打造充滿自主探索和合作共進機會的學校教育生活，激發學生成長發展的內生動力，讓每個孩子都能擁有人生出彩的機會，成長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有用之才，為物質生活共同富裕提供堅實的人力資源支撐。同時，要讓學生從“內卷式”競爭和教育焦慮中解放出來，在思政課堂、社會課堂、課業學習、體育鍛煉、審美活動及勞動過程中，收獲自主成長的成就感和共創共享的幸福感，這將是他們走向精神生活共同富裕的教育基座。

以著力提高教育公共服務質量和水平為實踐路徑

在民生領域，教育服務屬于公共服務范疇。“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的落腳點是服務于人民、讓人民滿意，著力點是推進教育公共服務資源供給及配置機制改革，構建更加公平、均衡、普惠、可及的教育公共服務體系，提升教育公共服務的質量和水平，從而將“教育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承諾轉化成均衡可及的服務能力和服務質量，將“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的服務供給轉化成人民群眾實實在在的教育獲得感和滿意度。

從歷史維度看，我國基礎教育資源配置機制形成于計劃經濟和計劃體制時期，主要依據行政區劃、人口戶籍等因素確定教育資源配置的責任主體、服務對象、覆蓋范圍及服務水平，具有單位制的某些特征，這導致社會成員在教育機會和資源獲取上存在不平衡問題。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建立及戶籍制度的持續改革，人口社會流動與教育資源行政計劃配置之間的矛盾日益凸顯，“上學難”“入園難”等教育民生問題突出。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通過加大教育資源投入、深化配置機制改革，逐步推動義務教育資源配置由“本地邏輯”向“當地邏輯”進而向“屬地邏輯”的躍遷，[5] 持續增強教育資源配置的公正性和適配性。面向“十五五”，《建議》提出健全與人口變化相適應的教育資源配置機制，擴大學齡人口凈流入城鎮的教育資源供給；穩步擴大免費教育范圍，探索延長義務教育年限，旨在將近期政策目標與面向2035年實現教育強國的中長期規劃相結合，不斷提高教育公共服務質量和水平。

首先，以人口變化為核心優化教育資源配置及供給，既順應了人民對美好生活的新期待，又抓住了教育資源配置機制改革的“牛鼻子”和“總開關”。這不僅是提高教育公共服務資源配置的均衡性、可及性和適配度的民生需要，也是適應少子化、老齡化、區域人口增減分化趨勢，著力提高人口素質、打造高素質人力資源的戰略要求。落實這一政策要求，需要通過教育部門與人口監測預警、戶籍登記與管理、公共資源配置等部門協同治理，通過常住地直接提供、跨區域協同經辦、完善轉移接續等方式構建與常住人口相匹配的教育資源配置機制，落實由常住地登記戶口提供基本公共服務的制度安排。同時，在區域人口增減分化的態勢下，學齡人口凈流入城鎮應針對教育資源供需矛盾的具體特點，將教育發展規劃及資源配置進行提級管理，通過優化學校布局、增加公平且有質量的學位，有效擴大教育資源供給，促進教育資源供給與常住人口增長協調發展。

其次，穩步擴大免費教育范圍、探索延長義務教育年限，不僅反映了教育公共服務供給水平的進一步提升，也契合了《建議》提出的“投資于物和投資于人緊密結合”“提高民生類政府投資比重”“有效降低生育、養育、教育成本”“加強人力資源開發和人的全面發展投資”的戰略導向。這一目標的實現，既需要做好中長期統籌規劃，也應細化制定“十五五”時期的具體目標和實施舉措。根據免費教育和義務教育的屬性以及當前人民群眾急難愁盼問題的實際特點，“十五五”時期政策實施的優先序建議為：穩步擴大免費教育范圍以學前教育優先，探索延長義務教育年限以高中教育優先。這既順應了國際上義務教育發展的普遍趨勢，也與國家推動基礎教育擴優提質、擴大普通高中辦學資源、辦好特殊教育和專門教育系列政策形成銜接，為高中教育逐步納入義務教育奠定重要的基礎。為此，需要在落實現有相關政策的基礎上啟動義務教育法的修訂工作，為高中教育納入義務教育提供堅實的法律保障，進一步夯實全面提升國民素質的戰略基點。

最后，提升教育公共服務質量與水平，應落實《建議》提出的適當加強中央事權、提高中央財政支出比重、增加地方自主財力等政策要求，健全教育戰略性投入機制，落實《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提出的兩個“只增不減”（一般公共預算教育支出逐年只增不減，按在校學生人數平均的一般公共預算教育支出逐年只增不減），為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提供穩定財政支持和有力政策保障。在充分發揮政府主導作用和辦好各類公立學校的同時，通過引導規范民辦教育發展和擴大高水平教育對外開放，進一步擴充和引進更多優質教育資源，以多元供給滿足人民群眾多樣化、個性化的教育需求；匯聚弘揚教育家精神與強化教師待遇保障的政策合力，為辦好人民滿意的教育提供高水平教師隊伍支撐；通過健全學校家庭社會協同育人機制，深入實施教育數字化戰略，優化終身學習公共服務體系，充分匯聚社會力量與技術賦能優勢，全方位筑牢辦好人民滿意教育的保障體系。

參考文獻

[1] 習近平主席在聯合國“教育第一”全球倡議行動一周年紀念活動上發表視頻賀詞[EB/OL]. http://jhsjk.people.cn/article/23052930.

[2] 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有力支撐[EB/OL]. http://jhsjk.people.cn/article/

40001818.

[3] 王學男，吳霓. 教育是阻斷貧困代際傳遞的治本之策—習近平總書記關于教育的重要論述學習研究之二[J]. 教育研究，2022（2）：4-12.

[4] 馮繼康. 建設教育強國是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有效途徑[N]. 光明日報，2023-08-31（06）.

[5] 阮成武. 依據常住人口規模配置義務教育資源：邏輯生成與政策優化[J].教育研究，2023（4）：94-105.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一般課題“新時代美好生活觀引領的高質量教育發展進路研究”（21BKS018）階段性成果

（阮成武 作者系安徽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

《人民教育》2025年第2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