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中國現代文學館C座展廳,“現代作家書房展”吸引了人們的目光,書房展題為“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我們知曉近現代作家往往是通過他們的文章或詩句,而這個展覽則試圖通過作家書房的陳設,讓參觀者了解作家的底蘊,感受作家的精神世界。明末著名文人文震亨在《長物志》中曾提到“隨方制象”,意思就是文人通過造景布物,用器物的陳設展現出屬于文人自身的審美和內心世界。因此,通過觀察作家書房的陳設,進而解讀作家的內心世界,正是為這個展覽取名“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原因。
中國文人習慣稱書房為書齋,《說文解字》中曾提到“齋”者,戒心也。所以在中國,書齋是讓文人心靈得到休憩、靜養的地方。與西方寬大敞亮堆滿書籍的書房相比,中國的書房大多具有簡約、含蓄、內斂的特點。一桌一椅一方幾,一人一燈一卷書,在這方天地里自成乾坤。中國文人的書房更多地展示著書房主人的文化屬性,而不僅是擠滿書架的書籍。
展廳里展示了曹禺、冰心、丁玲、艾青、臧克家、王辛笛、蕭軍、葉君健、李健吾、柏楊十位作家的書房。在臧克家先生的書房里,最值得關注的是他使用過的花梨木雕龍寫字臺。中國文人跟木頭仿佛有著天生的羈絆:因為大樹扎根深,所以文人學著謙卑;因為大樹向陽而生,所以文人追尋心向光明;因為大樹歷經風霜雨雪而不倒,所以中國文人大多學會了忍辱負重。臧克家先生在寫作的閑暇時光,就常用手去輕撫著帶有一圈圈年輪的寫字臺表面,去默默地感受那些歲月留下的記憶與滄桑。
走進冰心先生的書房,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放滿了全國各地小讀者來信的玻璃柜。《禮記·中庸》有云:“大德必得其壽。”因此有了“仁者壽”之說。冰心先生是百歲老人,其傳奇的一生有著無數精彩故事。來書房展聽聽專業的講解,親自看看先生的遺物,或許能理解先生“有了愛就有了一切”的愛的哲學。
艾青先生書房中的陳設最是豐富多彩,里面有他搜集的各種物品:來自大海的貝殼、非洲的鴕鳥蛋、威尼斯的玻璃花瓶、南極洲的彩色石頭等,特別是智利詩人聶魯達贈予的來通杯,那是艾青先生通過好酒量博來的彩頭。或許詩人的世界就是這樣豐富多彩,感性的人永遠是那么快樂。
書房展中處于“C位”的是王辛笛先生的書房。書房里有一個黑色的手搖咖啡機,記得那年去上海征集的時候,辛笛先生曾經說過,他是全上海最幸福的男人。當時的我還很年輕,滿臉都是不服的神色。先生笑著解釋道:“我與我的愛人是1940年夏天結的婚,自那時起,每天早上我都可以喝到妻子為我親手制作的一杯現磨咖啡。這一喝就是60多年。”我一下子被震撼到了,在那一刻突然覺得愛情真的好浪漫。我把咖啡機放在了書房中最顯眼的地方,也想把這段浪漫的愛情故事告訴給世人:辛笛先生與徐文綺女士的愛情就如同咖啡和水一樣互相包容,不計較投放比例對錯,不苛求于火候的完美,更不執著于口感的得失,于是就有了這長達60多年的、有著濃郁味道的愛情咖啡。
書房展想呈現全面的文學之美,就離不開翻譯家和劇作家。因此葉君健和曹禺的書房就并排而立了。葉君健先生是中國著名的翻譯家,先生的寫字臺上放著來自丹麥的安徒生瓷像。為了能更好地翻譯《安徒生童話》,先生親自去了丹麥,他的譯筆給文學名著《安徒生童話》帶來了新的生命和優美的意境。比如在其他中文版本里,《安徒生童話》中故事的主人公被直譯為“人魚公主”,而他的翻譯則是“海的女兒”,這種意境差別需要讀者靜下心來慢慢品味。
曹禺先生是中國著名的劇作家。寫字臺上使用痕跡明顯的助聽器,訴說著先生晚年與病痛作斗爭的艱辛。在北京醫院住院的8年時間里,先生始終沒有離開過文學創作和戲劇創作,他注重中外戲劇文學素材的收集,助聽器則是聯通外界信息的重要依靠。
看丁玲女士的書房時要帶著一個小問題:女人什么時候最美?書房里藏著兩個答案:女人年輕的時候最美,如同雕塑家張德蒂以丁玲女士年輕時的照片為原型創作的雕塑。而另一個答案則是書房中艾軒的油畫。畫中是丁玲女士晚年在北大荒迎風微笑的場景。所以歷經人生風雨后,還能笑出來的女人最美麗。
在“現代作家書房展”中,每間書房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駐足觀看,仔細聆聽,仿佛能聽見作家們內心的獨白。
(作者系中國現代文學館“現代作家書房展”策展人)
《中國教育報》2025年11月26日 第09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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